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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壮游中国】探访地下宫殿“两王洞”里的别样洞天

来源:《人民日报海外版》日本月刊    作者:蒋丰

“我本楚狂人,凤歌笑孔丘”。奇怪,原本是蜀人的大唐诗仙李白,为什么自称“楚狂人”呢?在我看来,这与他曾常年在湖北隐居创作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。荆楚文脉和大江大山,让李白沉浸其中。在他以诗为友的安陆生活中,大洪山是举足轻重的篇章。难出其右的奔放和飘逸诗风背后,这里的壮丽华美和东方文字深度融合,造就了数不清的文学经典和高峰。我的感觉是,初来大洪山,豪迈与激情是它,浪漫与闲适是它,刚遒与深沉也是它。

大洪山的秀丽和华贵,藏于过往文人墨客的青睐。除了大唐的李白,不吝笔墨的古人圣贤不胜枚举。宋朝黄载诗云“云雾涌来无下界,楼台浮起在中天”,明代李充嗣有感“夜来一觉超凡梦,只在洪山顶上行”,清朝王钺更有“遥听云端箫鼓沸,始知天上有人间”之叹,作为大洪山本地人的同朝文学者周应柱分享着“山峦好景皆供佛,鱼鸟亲人亦解禅”的家乡之恋。就如同随州是荆楚天地里的一块无暇碧玉一般,拥有“宝珠峰”的大洪山宛如“随国”的一颗耀眼明珠,熠熠生辉。读张衡在《西京赋》里的“流悬黎之夜光,缀随珠以为烛”,仿佛触摸到大洪山龙缠宝珠的气质,令人神往。

大洪山的厚重和有趣,更藏于历史赋予其中的内涵和立体感。时光雕刻的鬼斧神工,造就不变的自然之妙,也把承载着这块土地激扬时代的记忆刻在了山水草木之间。走过国内不少奇山异峰,探过不止一次的神洞仙穴,位于大洪山斋公岩东南的“两王洞”是我心中的“别有洞天”。有人说,一入大洪山,一半探的是天,一半寻的是史。的确,历史让这里的神奇山峦和时代解下不解之缘。

大洪山别名“绿林山”,“两王”是西汉末年在此屯兵的绿林起义军首领王匡、王凤,得名“两王洞”。当时,帝道不举,王莽篡政,天下正处于大乱之势。时势造英雄,农民起义风起云涌。在大洪山的绿林军横空出世,和山东赤眉军共同成为最具实力的两支著名农民力量。根据史料记载,王匡和王凤带领起义军在此屯驻,迅速发展壮大,但因此也迎来了被10万官军围剿的险重时刻。经历败仗的官军更加谨慎、有谋,采取火攻。可“高手在民间”,充满智慧的年轻人高良臣偷偷交给起义军刻有“以穴掩身、火后枪出”的木片“智囊”。王匡和王凤受此启发,即刻下令挖洞。

谁曾想,洞连洞、洞复洞的奇特结构和纵深1000余米的洞穴,蕴藏着扭转乾坤的力量。就这样,“以穴掩身”遂成,洞内成为了起义军的指挥心脏和战略“高”地。烧山大火足足连续十余个昼夜,官军自认为起义军早已化成灰烬,就在搜山过程中,他们也遭遇了惨烈的“火后枪出”,死伤无数,一败涂地。“两王洞”不只是纪念起义军首领和他们的一战成名,回首历史,它早已成为穿透尘埃去解读新莽统治、东汉王朝前前后后的珍贵遗址,有着超越自然景观的价值和意义。在进入景区之前,抬头仰望山峰,仿佛能够看到那刀光剑影、奋力厮杀的战斗场面。地理学上认定“两王洞”是响石洞。如果从我一个历史研究的人来看,这里还回荡着震耳欲聋的时代碰撞之声,声声入耳。

陪同人员告诉我,“两王洞”的开发“仍在路上”,目前开放的只有四个厅。这也难怪,它的幽深纵长,正如随州这块热土的深度一般,目之所及,虽然已令人叹为观止,但更多的精彩永远还在后头。也像“两王洞”洞内右边一个被称为“无底洞”的支洞寓意的那样,至今尚无人走到尽头,究竟通向何方生出更多期待和神秘。

进“两王洞”拾阶而下,可见“习武厅”。洞顶倒挂着一个个的钟乳石,被比喻成一个个练功用的拳击袋。看到这里,我不仅感叹,中国的底蕴丰富,不仅在于五千年的文明创造,其实还得益于中国人的情感丰富和文化浪漫。这样的人文想象,总是让山峦河川有了更多灵性,与人有了互动。即为练功袋,想必“两王”于顶部的石幔“观武台”带领义兵们督练,藏大志于此的绿林好汉们奋力习武。其实,这个展厅不只有“义”,还有“情”。此处还有被生动比喻成龙头和凤凰的两块石头,寓意热恋的情侣。更有意思的是,不见凤头的造型则被解读为“害羞”,实在是妙。倘若是真,在那满身尘埃的动荡年代,如果相伴的还有人世间这样的温情与爱恋,刀剑的冰冷又算得了什么呢?

前往第二厅罗汉堂的路上,我有种正在成为“绿林好汉”的“错觉”。因为,必经的一条数十米距离的溪流间,分布有踩着通过的“曲径梅花桩”,相传正是当年绿林好汉的功夫“日课”。起义军因地制宜,不因藏身于洞而荒废和气馁,相反“业精于勤”,这种蕴含着“正能量”的文化解读,也让各有不同的洞石成了汉代版的“石头记”。所谓“罗汉堂”,是指引人注目的大石笋和周围大大小小竞立的小石笋,形状各异,也犹如当年绿林好汉们的不同形象。若是结合那段英勇的战斗,和第三厅可以共同称为绿林山的“聚义堂”了。再往前走,经过在飞溅的水滴中沾上运气和健康的“洞中瀑布”,谁都希望“有资格”通过那道“凯旋门”。当年,只有打过胜仗的士兵方能通过此关;如今,每个人的人生之路也应像这条斩获成功的凯旋之路一样,用必胜的心态走出扎实的脚印。

看罢“聚义堂”里巧夺天工的石柱、石笋、石花、石帘,置身第四厅,最令人陶醉的非响石莫属。名为“编罄厅”,名符其实。轻轻敲击石幔,竟然能够发出多达7个音阶。走过“奏乐章”的随州博物馆,我才发现,这里还有“会说话”的钟乳石。

高峰大洪山,深处“两王洞”!光武中兴,兆于绿林,大洪山是见证历史和创造历史的龙兴之地,也是“不羡桃源称绝境,由来此地隔尘缘”的幻妙之地。从千里之外的日本东京到“随地”,又潜身踏入“两王洞”,在时空的变换迁移之中进行着我无时不在思念的“文化之旅”和故事探险,感慨万千。余秋雨写《文化苦旅》,是一个文人对中国历史文化冷静深刻而充满眷恋的审视,那些并不曾被光辉加身的文化,需要国人更多的辛苦和付出才能得以延续和弘扬。身为一个海外“游子”,我独钟情于饱满的民族文化和国家历史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