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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日本文史漫笔】喜多川歌麿应是死于自己“心中之墙”

来源:日本华侨报    作者:蒋丰

我比较喜欢日本江户时代末期的“浮世绘”大师——喜多川歌麿。提到日本的“浮世绘”,许多中国读者就认定那是日本的“春画”,实在有一种带偏之感。其实,日本的“浮世绘”,翻译能成为中文,应该叫做“风俗画”的。当然,在日本提到“风俗”二字,是离不开“色”字内容的。

喜多川歌麿身上有许多“谜”。比如说,他的出生地点就是他人生之谜的其中之一。有的说他出生在川越,有的说他出生在江户城,还有的说他出生在京都、出生在大坂(今天的大阪)、出生在近江国、出生在下野国等等。一个人,只要是他的名字、出生地、出生时间以及出身说不清楚的,背后总有难言的原因,社会信任度和信赖感都会降低的。喜多川歌麿就属于这类人。

喜多川歌麿早期作品的落款中常常有“鸟山丰章”或者“鸟丰章”的字样。我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因为他名字中和我的名字都有这个“丰”字而喜欢他的。但我觉得自己还不至于这样狭隘,也不至于这样爱屋及乌的。

在中国,提倡画裸体画的李叔同、刘海粟、徐悲鸿,不知道挨了多少板砖。在日本,江户时代末期的喜多川歌麿就请当时的高岛屋女太汤(头牌妓女)和大阪屋能乐明星为他做人体模特了。他的早期成名作是《青楼仁和嘉女艺者部》和《青楼尔和嘉鹿岛踊续》,把他称为“妓院画家”也是不为过的。

喜多川歌麿最著名的作品应该是《妇女人相十品》和《妇女相学十体》了。《妇女人相十品》中的《吹棒瓶的姑娘》,具有日本民族特色的“岛田式”发髻,身穿红白相间的“市松花纹”式和服,口里呜呜吹着“棒瓶”,那神态惟妙惟肖,堪称佳作。有评论家说这幅画受到达·芬奇的影响,我不大敢相信,因为那个时代日本城市街头时常可见这种吹唱玩耍的情景,这应该是喜多川歌麿最“接地气”的作品。

在日本,许多画家具有“反骨精神”。自己在行为上放荡不羁,却偏偏还要有“思想”,而且还要想方设法表现出来。喜多川歌麿就是这样。1804年(文化元年)5月,他画出了石破天惊的版画《太阁洛东五妻游观图》(有人将译为《军事统治者的妻妾》),把“战国三杰”之一的丰臣秀吉在赏樱时候的骄奢淫逸、腐朽糜烂的生活在画面上暴露出来。这还了得?德川幕府认定他有“讽讥王嫌”,也就是借此讥讽德川家齐将军的好色,因此判处他“手锁五十日”的处罚,也就是在家中戴手铐50天。那个时候,德川幕府有“手锁三十日”、“手锁五十日”、“手锁百日”三种处罚,他这算是中等处罚了,地方片警——“同心”每隔一天都要到家中来确认一次的。

看起来放荡不羁的喜多川歌麿经受不住这种人生打击。一方面,他因为遭受了这种处罚而名声大振,购买他画作的订单犹如雪片般飞来,另一方面他自己内心郁愤,一万匹草尼马在奔腾,两年以后的1806年(文化三年)9月20日撒手人寰了。时年54岁。当然,也有一种说法是他并不因为郁愤而死,而是因为订单的突然增加,在绘画中死于“过劳死”的。

喜多川歌麿打破了社会上一堵又一堵“文化之墙”。却无法打破自身内心中的“文化之墙”。我只想这样说。还好,他风流过。(2024年5月8日写于东京“乐丰斋”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