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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日本文史漫笔】看看日本婆婆怎样套路儿媳“妻心”的“不贞”

来源:日本华侨报    作者:蒋丰

中文版日本著名小说家山本周五郎的小说集《风铃》(夏晶晶、魏大海 译;青岛出版集团,2022年6月第一版)中,收录了一篇题为《松花》的短篇历史小说,讲的是加代嫁入武士家庭——多贺直辉的家中后,婆婆为了让她与这个“年奉两千石”的武士家庭相匹配,先是让她把在娘家学会的手鼓技艺停下来,“学学茶道”。正当加代半年后在茶道上“进步很快,而且产生了更大的兴趣”时,“婆婆又让她停下来去学习和歌。”我因为写过《激荡千年:日本茶道史》(上海交通大学出版社,2019年7月第一版),了解了一些“茶道”与日本武士和武士家庭的关系,但对“和歌”与日本武士家庭的关系并没有过多的关注。

当年初涉日本文化时,曾看过中国现代作家郁达夫在《日本的文化生活》(1936年9月《宇宙风》半月刊第25期)一文中称日本“最精粹最特殊的古代文学,当然是三十一个字母的和歌。写男女的恋情,写思妇怨男的哀慕,或写国家的兴亡,人生的流转,以及世事的无常,风花雪月的迷人等等,只有清清淡淡,疏疏落落的几句,就把乾坤今古的一切情感都包括得纤屑不遗了。”其实,早在郁达夫之前的大清王朝驻日使节黄遵宪也说过“日本国俗好为歌,……今通行五句三十一言之体,……声哀以怨,使人辄唤奈何。”正是因为“初涉”,反而让我记忆深刻。没有想到,如今在山本周五郎这篇历史小说中,了解到“和歌”也是日本武士家庭中女性应有的“教养技艺”。

有人也许会因此笑我浅薄,连如此日本家庭文化的常识都不知道,我也不知道是该说自己“才疏学浅”,还是该说自己“自惭形秽”,最后还是“付诸一笑”吧。大概只有读书人,才会这样经常发现自己“浅薄”吧。只不过,许多人不言以直白地说出来而已。

让我感到意外的是,加代学“茶道”被婆婆叫停,学“和歌”也被婆婆叫停了。这究竟是为什么呢?原来,婆婆当年十六岁嫁到多贺家时,“娘家身份低”,也曾为了“匹配”家庭,热衷学习宝生流的笛子吹奏技艺以及手鼓、连歌、赋诗、绘画等等“教养技艺”,但是,后来都是半途而废,还落了个“无常性”的“差评”。针对于此,婆婆给加代讲了一段至今日本许多家庭中的婆婆都还有的“共识”——“学问技艺各有其‘德’,习之乃为精神食粮,能提高人的素养境界。但是若要深究,则会在‘妻心’上生出罅隙。无论多么优秀的猎人,都不可能同时追逐两只兔子。妻子牺牲自我护家伺夫,不可心有旁骛,虽问题尚未显露,亦属不贞。”

看到这里。我有一种直线堕入日本家庭文化“深层”的感觉。原来,在日本家庭里还要讲究“妻心”的。我又在想,日本人讲究的“妻心”,其实在中国过去也曾有过的,那句“嫁鸡随鸡飞,嫁狗随狗刨”的俗语,就是最好的中国版“妻心”写照。

让人感到问题严重的是,如果违反这种“妻心”,哪怕是内心细密深处的一点违反,在日本武士社会都会被看作是“不贞”的。我的天啊,在中国,提到女性的“不贞”,指的是“不坚守节操”,今天的流行语言叫做“劈腿”或“出轨”,在日本,女性的一些内心活动也可以被戴上“不贞”这顶帽子的。这不就是“腹诽罪”的1.0版嘛。那些一向认为日本是一个“性开放”社会的“键盘大侠们”,读到这里不知会做什么感想。开句玩笑,碰上当今一些“嫁鸡不让鸡安定,嫁狗不让狗安宁”的女性,日本人是不是要像今天制作“爆买”这样的新词汇一样,也要创新出一个新词汇呢?

其实,日本人也是在与时俱进的。黑川伊保子在《夫妇脑——夫心和妻心为什么如此不相容》(新潮社,2017年12月第一版)一书中已经详细谈到当代日本人的“夫心”和“妻心”已经是“爹死娘嫁人,各人管各人”,男女双方都已经“不贞”了。

记住,小说家山本周五郎记叙的是当年日本武士家庭的“妻心”。至于那种“妻心”在日本是否还有历史的惯性与冲击力,外国人不以婚相试,恐怕是无法知晓的。(2024年5月7日修订于东京“乐丰斋”)